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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們,你們賺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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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三們,你們賺大了!

恒河平原的某個縣城的第三集體農莊中, 幾十個摩羯陀人認真幹著農活。

一個摩羯陀人光著上升,卻依然渾身都是汗水,他停下手裏的活計,轉頭四顧, 有些不甘心地道:“我這麽賣力了, 為什麽我還不是第一?”

好幾個摩羯陀人一齊笑了:“我就不賣力?”

更多的摩羯陀人笑瞇瞇地不說話, 繼續賣力幹活。

從太平八年冬天進入集體農莊後, 到如今太平十年,一年多的時間過去, 摩羯陀人已經習慣了集體農莊的繁重工作。

老實幹活就能吃飽飯, 多幹活就能吃更多的食物。

集體農莊就是這麽的簡單。

偷懶?

偷懶不幹活的會被管事重打,若是屢教不改, 那就要人頭落地。

遠處,有人敲響了休息的鐘聲。

一群摩羯陀人一齊停下了活計, 緩緩向食堂走去。

遠處有歡快地歌舞聲傳來, 一群摩羯陀人臉上頓時滿是笑容,紛紛叫著:“跳舞!跳舞!”

好幾個人哪怕在走路依然扭動著身體。

一群摩羯陀孩子到處亂跑,有的指著蝴蝶, 有的互相追逐。

一個摩羯陀男子一邊抹著嘴,一邊走出了食堂,上了裝得滿滿的馬車。

農莊管事大聲叫著:“拉蒂,一路小心些。”

拉蒂大聲應著:“管事你放心,這條路我走了五六年了, 熟悉得很。”

拉蒂是農莊的馬車夫,今日有一些農作物要運到縣裏去。

他得意又自信地上了馬車, 驅使馬車前進,嘴裏嘟嚷著:“我拉蒂以前是給老爺趕車的, 有多年的經驗,老爺都說我趕車趕得好,怎麽會出事。”

只要經過幾個集體農莊的地界就到了縣城,既不會迷路也不會遇到強盜,哪裏會出事。

馬車慢悠悠前進,拉蒂隨意抽了幾鞭子,馬車略微加快了一些速度。

他看了看日頭,忽然笑了,重重一鞭子打在馱馬上:“駕!”

馬兒吃疼,加速狂奔,馬車的速度越來越快。

拉蒂心裏盤算著,此刻是午飯時間,他提前在農莊的食堂吃了飯,然後送貨到了縣衙,只說忙著送貨,飯都沒吃過,縣衙的官老爺難道能不給他吃飯?

如此他就能多吃一份。

拉蒂樂呵呵地笑著,縣衙的官老爺的飯菜比農莊的飯菜要好,除了野糊糊和野菜饅頭,還有一個雞蛋呢,想想就讓人流口水。

他的心思飛到了雞蛋上,前方的路況有看見卻沒往心裏去,自顧著不斷地鞭打馬匹。

忽然,馬車前方有女童的慘叫聲,而後是馬車陡然仿佛提高了一截,然後又落回到了地上。

拉蒂心中一驚,這才發現馬車從一個女童的身上碾了過去。

他停下馬車,看到血泊中的女童猶在哭喊,忍不住罵道:“不長眼睛的東西!”

然後又一次揚鞭,催動馬車前進。

遠處,有一群孩子尖銳尖叫:“卡琳娜被車撞了!卡琳娜被車撞了!”

路邊一群人跑了過去,驚恐地看著渾身是血的小女孩卡琳娜,有人尖叫:“郎中!郎中!快叫郎中!”

可是小小的集體農莊哪有駐紮的郎中?

有人叫道:“管事!快叫管事!”

有人喊著:“卡琳娜她娘!你家卡琳娜出事了!”

更多的人大步跑過來,女孩的娘當場暈倒,幾個人急忙扶助她。

一個男子呆呆地看著血泊中的卡琳娜,喃喃地道:“怎麽會這樣……怎麽會這樣……”

第七集體農莊管事死死地盯著哭喊叫疼的卡琳娜,一陣暈眩,大聲道:“馬車!快準備馬車!將卡琳娜送去縣城看郎中!”

馬車匆匆送著卡琳娜到了縣城,縣裏的郎中看著渾身是血的卡琳娜心中就是一驚,探了鼻息,深深嘆息:“已經……”

卡琳娜的娘再次暈了過去。

……

縣衙立刻組織人手調查第七集體農莊女孩卡琳娜被馬車碾壓重傷不治案件,整個縣城有馬車的也就是那麽幾個地方,分分鐘就查到了是拉蒂幹的。

拉蒂堅決不承認:“不是我!你們冤枉好人!”

他眼神無辜極了,憨厚地道:“神靈作證,我從來沒有撞死過人,我趕馬車五六年了,技術最好了,別說撞死人,一條狗都沒有撞死過。”

拉蒂雙手合什,眼神清澈:“我是虔誠的佛教徒,我重視一切生命,我怎麽可能撞死人?我連螞蟻都不曾碾死一只。”

他大聲地念經:“南無阿彌陀佛!”

縣令冷冷地看著拉蒂,在恒河流域一年多見過的刁民比在黃國十年見得還要多。

而且這些恒河流域的刁民個個具有深深的演技,瞧眼前這個刁民的無辜的小眼神,虔誠清澈憨厚老實的臉龐和神情,若是初到恒河流域,他說不定就信了。

縣令淡淡地道:“來人,動大刑。”

一群衙役獰笑著將拉蒂按倒在地,一頓板子亂打。

拉蒂甚是嘴硬,大聲叫道:“冤枉啊!不是我幹的!神靈作證,不是我幹的!”

縣令冷笑,道:“繼續用刑!”

拉蒂痛苦慘叫:“不是我幹的!神靈作證,不是我幹的!我絕不會向神靈撒謊!”

聽著拉蒂的慘叫聲,堂下無數圍觀的摩羯陀人被拉蒂的堅定意志感動,然後憤憤不平,縣令只知道動用大刑,這是要屈打成招嗎?

拉蒂的妻子抱緊了孩子,大聲哭嚎:“我丈夫從來不會說謊,他是個好人!”

幾個與拉蒂同樣來自第三集體農莊的摩羯陀人更是眼睛都紅了,老實憨厚、對神靈虔誠的拉蒂若是就這麽被t定罪,世上還有神靈存在嗎?還有天理嗎?

一個第三集體農莊的摩羯陀人大聲叫道:“縣令老爺,拉蒂是我們農莊最老實的人,他從來不曾說謊!”

另一個第三集體農莊的摩羯陀人握緊了拳頭大叫:“拉蒂已經用神靈發誓了,真的不是他幹的!”

一個第三集體農莊的摩羯陀婦人叫道:“拉蒂是好人,縣令老爺,你不能冤枉好人!”

無數圍觀的摩羯陀人一齊點頭,嚴刑逼供之下什麽口供不能得?無非是冤枉了一個好人而已。

有圍觀的摩羯陀婦人捂住了嘴:“他只是一個虔誠的佛教徒,怎麽會殺生呢?”

好些摩羯陀婦人眼中滿是淚水,仿佛挨打的就是自己。

哪怕第七農莊的人也覺得縣令的處理不太妥當,卡琳娜已經死了,最重要的是找出肇事逃逸的真兇嚴懲,這才能告慰卡琳娜在天之靈。

若是隨便找個路人甲屈打成招,就此結案,你以為你是專門制造冤案的杭州女神探聶海芬啊!

拉蒂感動地看著支持他的人,大聲叫嚷:“神靈在上,真的不是我幹的!”

無數圍觀的摩羯陀人大聲鼓勵拉蒂:“拉蒂,你放心,神靈在看著呢!”

“只要你什麽都沒做,神靈會保佑你的!”

一片支持拉蒂的聲音中,第七農莊的管事壯著膽子小心地道:“縣令老爺,有什麽證據證明是拉蒂撞死了卡琳娜?”

縣令看著一群憤憤不平的摩羯陀人,淡淡地道:“卡琳娜昨日被馬車撞死。”

眾人一齊點頭,沒錯。

“昨日本縣周圍縣城不曾有馬車到本縣,所以撞死卡琳娜的馬車一定是來自本縣之內。”

眾人依然點頭,有道理,但怎麽證明就是拉蒂幹的?

縣令淡淡地道:“本縣一共有馬車二十一輛,其中縣衙有五輛,縣內十六個集體農莊各有一輛。”

一群憤憤不平的摩羯陀人認真聽著,然後呢?

那縣令繼續道:“昨日縣衙以及其餘各集體農莊的馬車都在農莊內不曾使用,唯有第三和第七集體農莊的馬車離開過農莊。”

“兇手除了第三集體農莊的馬車還能是誰?”

一群憤憤不平的摩羯陀人一怔,臉上憤怒的神情變成了驚愕,只覺這個推理簡單又容易懂,難道真的是眼前這個口口聲聲喊冤,對佛虔誠,螞蟻都不曾碾死一只的拉蒂幹的?

縣令冷冷地看著一群愚蠢又容易激動的摩羯陀人,道:“昨日拉蒂在午休時間駕駛第三集體農莊的馬車到縣衙送東西,第三集體農莊的管事和社員們可以作證。”

第三集體農莊的管事和社員們一齊點頭,此事千真萬確。

縣令又道:“從第三集體農莊到縣衙,正好途徑第七集體農莊。”

無數圍觀的摩羯陀人一齊點頭。

縣令道:“卡琳娜被撞死的時間正好也是午休時間,你們說,除了拉蒂還能是誰?”

無數圍觀的摩羯陀人重重點頭,看著拉蒂的眼神瞬間變了,這個王八蛋竟然還有臉說自己無辜?

第三集體農莊的人一齊遠離了拉蒂的妻子,誰與拉蒂沾上了關系就要晦氣一輩子。

縣令冷冷地道:“僅僅這些證據,本官已經可以斷定是拉蒂撞死了卡琳娜後逃逸。”

“但本官唯恐有什麽預料之外的事情,又嚴查了第三集體農莊的馬車。”

無數圍觀的摩羯陀人一齊盯著縣令,靜靜地等待著。

縣令大聲道:“第三集體農莊的馬車車輪和底盤上有新鮮的血跡,那極有可能就是可憐的卡琳娜的鮮血!”

無數圍觀的摩羯陀人齊聲驚呼,第七集體農莊的人的憤怒更是突破了天際。

一個第七集體農莊的人紅著眼睛厲聲道:“王八蛋!撞死了人竟然還敢讓神靈作證?”

拉蒂神情中挨了板子的痛苦絲毫壓不住眼神中的驕傲,他大聲道:“我怎麽會向神靈說謊?我說的是我沒有撞死那個女孩子!”

“那個女孩子當時沒死,我哪裏說謊了?”

“她回來死了與我有什麽關系?又不是我撞死的!”

“神靈在上,我一句謊話都沒有!”

拉蒂痛苦並得意著,這就是恒河平原被無數人視為智慧的詭辯,他一個字都沒有說謊,沒有聽出其中的區別的笨蛋只能怪自己。

一個第七集體農莊的人大哭:“可憐的卡琳娜啊!”

卡琳娜的娘死死地盯著拉蒂,這就是撞死了她女兒的兇手!

縣令冷冷地盯著拉蒂,肇事逃逸之後竟然沒有清洗馬車上的血跡,神情中也看不到一絲的愧疚和緊張,這人是絲毫不曾將撞死了人當回事啊。

他淡淡地道:“來人,刁民不招,繼續用刑。”

一群衙役繼續重重打拉蒂板子,拉蒂淒厲慘叫,四周卻再也沒有人為拉蒂喊冤,無數人大聲叫著:“打!重重地打!”

拉蒂實在吃疼不過,終於叫道:“縣令老爺,不要打了,我招!我招!就是我撞了卡琳娜!”

無數圍觀的摩羯陀人一秒鐘就聽出了拉蒂語言中的“撞了”與“撞死”的區別,好些人憤怒大叫:“王八蛋!”

縣令冷冷地看著依然在言語中耍詭計的拉蒂,淡淡地道:“卡琳娜被你撞了,若是救助及時,本來不一定會死的,是你親手殺死了她。”

卡琳娜的娘大哭。

拉蒂堅決反對:“縣令老爺,我只是撞了她,她怎麽死的與我無關!”

縣令繼續道:“第三集體農莊的社員拉蒂肇事逃逸致卡琳娜死亡,根據黃國律法,判苦役二十年。”【註1】

卡琳娜的娘放聲大哭,區區二十年的苦役就換了女兒一條命?

拉蒂陡然睜大了眼睛,大聲叫道:“這不公平!”

他聲嘶力竭卻又正義凜然、理直氣壯地怒吼:“馬車撞了人誰會停下來救人?誰不是立刻就跑了?”

“你問第七集體農莊的馬車夫!”

“你問第一集體農莊的馬車夫!”

“你問第二集體農莊農莊的馬車夫!”

“你問鄰縣的集體農莊的馬車夫!”

“你問摩羯陀王國所有的馬車夫!”

“誰沒有撞死過人?誰停下來救人了?”

“馬車撞了人就該立刻逃走!不逃走才是笨蛋!”

四周圍觀的摩羯陀人一齊點頭,摩羯陀王國每年被馬車撞死,而肇事馬車逃逸不見的事情數不勝數。

幾個在場的馬車夫更是大聲道:“官老爺,沒錯,真的是這樣的。”

一個馬車夫真誠地道:“撞了人當然要跑,這是神靈的旨意。”所有馬車夫都是這麽幹的。

拉蒂繼續怒吼道:“哪怕官老爺抓住了逃跑的馬車夫,頂多也就判個兩年半而已,憑什麽判我二十年?”

“而且大多數肇事逃逸的馬車夫都不會被抓到,憑什麽抓我?”

“不判決其他肇事逃逸的馬車夫,只針對我,我不服!”

“判決如此之重,我不服!”

拉蒂惡狠狠地看著縣令,滿臉通紅,怒氣如大海般滔滔不絕。

他什麽都沒有做錯,憑什麽抓他,憑什麽重判他?還有天理嗎?還有神靈嗎?

拉蒂悲憤的淚水長流,在地上勉強撐起身體,一只手臂高高舉向天空,大聲嘶吼:“神靈啊!你能允許如此不公平的事情發生嗎?”

“神靈啊,你睜開你的眼睛啊!”

縣令不屑地看著拉蒂,這人是不是腦子不正常?撞死了人竟然覺得委屈了。

他笑道:“本朝在集體農莊普法,你不知道本朝的律法嗎?”

摩羯陀人學漢語後第一時間學會唱《小紅棗》,然後學的就是《王法歌》,以及一部部黃朝的律法,肇事逃逸致人死亡就是二十年苦役,一絲一毫沒有加重罪行。

忽然,大堂外一個摩羯陀人道:“是不公平啊!哪有判這麽重的?”

縣令一怔,猛然轉頭盯著大堂外圍觀的摩羯陀人。

又是一個摩羯陀人憤怒又畏懼地看著縣令,道:“馬車撞死人逃跑也就是判兩年半而已,怎麽就判了二十年?”

一個摩羯陀馬車夫眼中滿是淚水,道:“以前就兩年半的,憑什麽現在是二十年?”

另一個摩羯陀馬車夫渾身發抖,顫抖著道:“怎麽撞人逃逸就要二十年了?為什麽?為什麽……”

拉蒂的妻子抱著孩子放聲大哭:“為什麽是二十年,這是重判啊!”

無數摩羯陀人同情地看著拉蒂的妻兒和公攤中哭喊的拉蒂,真是不幸啊,原本只是兩年半的,既然變成了二十年。

好些摩羯陀人認真安穩拉蒂的妻子:“唉,算你們倒黴。”

更有摩羯陀人輕輕拍拉蒂的孩子的腦袋:“記住今日的仇t恨。”

拉蒂的孩子點頭,惡狠狠地盯著縣令以及卡琳娜的娘。

一群第七集體農莊的人尷尬地站著,感情上他們支持卡琳娜的娘,理智上卻支持拉蒂。

馬車撞死人逃跑是常有的事情,這都被判了二十年,實在是太重了。

卡琳娜的娘眼中滿是淚水,渾身不可控制地發抖,一條命換二十年,竟然覺得重了?你家的孩子為什麽不被撞死?你為什麽不被撞死!

縣令冷冷地看著一群摩羯陀人,深深為自己的無知感到慚愧,誰說只有拉蒂腦子不正常,眼前這些人個個腦子不正常。

“退堂!”

縣令絲毫沒有與摩羯陀人講理的意思,與白癡講理只會被白癡的豐富經驗打敗,黃國只按照律法做事,誰管別人服不服。

……

某個馬車夫隨著眾人委委屈屈地離開了縣衙,心中的怒火卻隨著時間過去越來越大。

他握緊了拳頭,咬牙切齒,道:“憑什麽肇事逃逸判二十年?”

以前只有兩年半都無法忍受,現在竟然是二十年?神靈都看不下去!

那馬車夫想到在縣衙公堂上慘叫的拉蒂,簡直感同身受。

想象自己肇事逃逸之後被縣令抓住,然後二十年苦役,那馬車夫更是恐懼得渾身發抖。

他眼睛血紅,額頭青筋凸起,厲聲道:“撞人逃走後被抓判兩年半已經很不公平了,憑什麽判二十年?”

“決不能這樣!”

……

一天後,第十一集體農莊的馬車夫與第九集體農莊的馬車夫聚在一起,低聲道:“……若是撞了人逃跑後被抓就要判二十年,我們哪裏還有活路?”

第九集體農莊的馬車夫用力點頭,誰不曾撞死一二十個人?若是這都要判二十年,還當什麽馬車夫?

三天後,鄰縣的數個馬車夫聚在一起,面紅耳赤,道:“聽說嗎?撞了人逃跑被抓竟然要判二十年!這還有天理嗎?”

一個馬車夫憤怒極了,頭發根根豎起,厲聲道:“是馬車撞死了人,又不是我撞死了人,憑什麽判我二十年?”

另一個馬車夫大聲道:“我們決不能就這麽算了,不然以後誰都會被判二十年的!”

七天後,百餘裏外的一個縣城中,一群馬車夫坐在一起,大聲道:“我們必須發出自己的聲音!”

“一個人太弱小,沒有人聽,但是我們所有人聯合起來就有了巨大的聲音,黃國的官老爺必須聽我們的!”

一群馬車夫用力點頭,根據一年多來的經驗,黃國的官老爺最怕事了,只要一群人提出意見,黃國的官老爺就會改變主意。

一個馬車夫咧嘴笑道:“我們農莊本來要在西面挖溝渠的,結果大家都說西面的河水小,不如挖南面的,黃國的官老爺就老實聽我們的。”

要是換成摩羯陀老爺,比說聽奴隸們的意見了,奴隸敢說一聲不,立馬就打死了。

這黃國的官老爺就是怕人多。

十天後,幾百裏外的一個縣城中,一個摩羯陀人站在高處,悲憤地對整個農莊的摩羯陀人道:“我們摩羯陀人要聯合起來,不然我們永遠都是散沙!”

他拿起一根柴火,大聲道:“看!”

然後用力折斷了柴火,道:“一根柴火很容易折斷!”

又拿起了十根柴火,作勢用力,卻怎麽都折不斷,道:“十根柴火聯合在一起,誰都不能折斷我們!”

幾百個摩羯陀人笑瞇瞇地看著,馬車夫肇事逃逸被判重罪與我們種地、養雞的有什麽關系?我們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駕駛馬車的。

那摩羯陀人憤怒地看著無動於衷的摩羯陀人,大聲道:“我們要聯合起來!我們要罷工!”

數日後,整個恒河平原所有摩羯陀馬車夫以及家屬聯合起來,全部罷工。

憤怒的摩羯陀馬車夫們驅趕著馬車,帶著家人以及無數湊熱鬧的人走上了街頭游(行)示(威)。

一個馬車夫站在馬車上,憤怒地揮舞著拳頭,大聲怒吼:“撞人逃跑後被抓判二十年不公平!”

一個馬車夫悲憤大哭:“苦役二十年只會死在礦場中!”

另一個馬車夫嚎啕大哭:“撞死人而已,憑什麽要判二十年!”

一個馬車夫舉手向天,悲憤極了:“二十年苦役,我們的家人怎麽辦?”

“我們的妻子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一群馬車夫的妻子淚流滿面,沒有丈夫撐腰,被人欺負只能忍氣吞聲了。

“我們的孩子被人欺負了怎麽辦?”

一群馬車夫的孩子眼中滿是絕望的淚水,沒有爹保護的孩子像根草。

“難道我們要讓幼小的孩子從小沒有爹嗎?”

一群馬車夫抱緊了妻子孩子,嚎啕大哭。

一個馬車夫眼中滿是智慧和堅韌,大聲道:“法律不外乎人情,法律不能不講道理!”

無數馬車夫和家人一齊點頭,這麽多人反對足以說明朝廷的法律不講理。

另一個馬車夫振臂高呼:“強烈要求朝廷取消肇事逃逸罪!”

無數馬車夫和家人點三十二個讚,只要沒有這條罪,世界就和諧了。

一個馬車夫怒吼:“被撞死的人都是活該,是神靈的旨意,與馬車夫無關,禁止抓捕撞人逃走的馬車夫!”

無數馬車夫和家人的神情嚴肅極了,神靈主導著世界,一個人是死是活,怎麽死和怎麽活,都是神靈的旨意。

假如有人被撞死了,就是這個人命中註定被撞死,與撞他的人有什麽關系?怎麽可以遷怒秉承神靈旨意的人?有本事怪神靈去啊!

一個馬車夫的妻子流著淚,大聲道:“我們要的是正義!我們馬車夫絕不受人欺負!”

無數馬車夫和家人用力鼓掌,說得太好了!我們馬車夫是為了正義!

一個馬車夫舉起一根掛著殘破衣服的竹竿,站在馬車上用力揮舞,大聲叫道:“若是不答應我們的要求,我們就一直罷工!”

集體農莊需要馬車運輸谷物、糞肥、食堂的糧食等等,一日不可或缺馬車,馬車夫若是罷工,集體農莊一定受到重大影響,農莊管事和縣令老爺一定急得跳腳。

那馬車夫傲然看著四周,罷工就是我們馬車夫的最大的武器,看縣令老爺怕不怕!

無數馬車夫和家人一齊怒吼:“一直罷工!一直罷工!一直罷工!”

那些跟著馬車游行的湊熱鬧的摩羯陀人齊聲歡呼:“一直罷工!一直罷工!一直罷工!”

一個馬車夫大聲叫道:“我們要在縣衙門口靜坐(抗)議!我們要絕食抗議!”

無數馬車夫和湊熱鬧的人大聲歡呼,絕食,絕食!

另一個馬車夫臉色大變,絕食抗議?開玩笑?絕食會不會出人命不知道,憑什麽餓著自己絕食抗議?

一群馬車夫和家人同樣不滿,絕食一兩天就趴下了!

那提議的馬車夫微笑道:“我們可以輪流地、分階段的絕食!”

簡單說,上午我絕食,中午他絕食,下午你絕食,到了晚上大家停止絕食回家睡覺,第二天繼續在縣衙門口輪流地、分階段地、可持續性發展的絕食抗議!

一群馬車夫和家人用力點頭,然後有了新的疑問,罷工之後沒了食堂的口糧,哪裏去吃飯?

那提議的馬車夫早已想過了:“威脅食堂分飯菜的人必須給我們留一些食物,我們這麽多人,是他得罪得起的嗎?”

“威脅農莊其餘社員分給我們一些食物,若是不答應,我們這麽多人打死了他!”

一群馬車夫和家人仿佛被打開了一扇嶄新的大門,原來有組織之後分分鐘就擁有了可以驅使他人的力量啊!

一群馬車夫和家人齊聲大叫:“絕食抗議!絕食抗議!”

看著擠滿人的熱鬧長街,一個摩羯陀人忍不住了,這麽喊口號有什麽意思?

他大聲道:“大家跳起來!”

整條街的摩羯陀人大喜,光速列隊,一齊開始跳《小紅棗》,歡快地舞蹈瞬間響徹長街。

一個英俊的馬車夫舉起手臂,現場改詞:“我是你的小呀小馬車夫,我是世上最善良的人,每天為了大家送貨駕馬車……”

一個健壯修長的馬車夫猛然跳到了阻擋道路的馬車之上,奮力舞蹈,托馬斯回旋,順手扯了一個美女一起歌舞。

無數摩羯陀人興奮無比,這才是生活,不,這才是正義!

……

胡輕侯剛從貴霜王國回到恒河平原,立刻就得知了遍及整個恒河平原的馬車夫(游)行(示)威和罷工,問清了原因,臉色瞬間就像吃了狗屎一樣難看。

“這種事情也要等朕處理?”

一群黃國官員委屈極了,t這不是剛爆發,措手不及,還沒來得及處理就遇到皇帝陛下回國嗎?

胡輕侯嘆氣,道:“是朕心存了僥幸。”

“朕還以為摩羯陀王國的奴隸與百乘王朝的奴隸不一樣。”

“朕還以為朕快手快腳殺光了摩羯陀王國的所有貴族老爺,沒有貴族老爺煽動,摩羯陀奴隸們就會歡歡喜喜地成為本朝的百姓。”

她冷冷地笑:“朕低估了文化的影響力,也低估了這片土地上的人性的下限。”

……

恒河平原某個縣城。

一群在縣衙門口靜坐抗議的馬車夫和家人看著四周越來越多的摩羯陀人到來,忍不住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一個摩羯陀人回答道:“是縣令召集我們集合的,不知道為什麽。”

一群馬車夫和家人看看全縣的人幾乎都來了,瞬間懂了,黃國官老爺投降了!

一群馬車夫和家人臉上瞬間煥發出了無比刺眼的白光!

一個馬車夫激動地道:“再也沒有肇事逃逸罪了!”以後撞死人只管逃,只要不被死者家屬當場抓到打死了,P事沒有。

一群馬車夫擡頭看著天空,這才是屬於馬車夫的時代啊!

一個年輕英俊的馬車夫不屑地看著愚蠢短視的同行們,這些蠢貨竟然沒有意識到罷工和組織的力量?

他悄悄握緊了拳頭,自信又對未來充滿了希望。

只要全世界馬車夫聯合起來,他就能讓黃國答應任何要求,包括讓所有馬車夫有三個老婆,五幢別墅,七個仆人!

那年輕英俊的馬車夫在心中怒吼:“這才是無堅不摧的力量!”

全縣摩羯陀人的註視下,胡輕侯帶了數百黃國士卒緩緩進入縣城。

縣令恭敬行禮:“陛下!”

無數摩羯陀人聽著“陛下”二字,激動極了,這個人就是黃國的陛下?

一群馬車夫和家人渾身發抖,欣喜若狂,果然罷工和(游)行(示)威有效果,黃國的皇帝陛下都被驚動了。

一個馬車夫大聲道:“我就知道我們會贏!”用力揮舞拳頭。

黃國的皇帝陛下親自出面處理,一定是嚴懲重判拉蒂的縣令,然後取消肇事逃逸罪,以後馬車撞死了人就是白撞,只要跑了就沒事。

一群馬車夫和家人激動無比,大聲叫嚷:“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輕侯看著激動的馬車夫和家人們,笑了,道:“朕宣布,原摩羯陀王國以及原百乘王國區域內,修改肇事逃逸罪……”

一群馬車夫和家人忍不住再次歡呼:“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全縣摩羯陀人有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大聲道:“就該這樣,不能因為死了一個人就判二十年,太不公平了!”

一個摩羯陀女子眼中滿是幸福的淚水,道:“沒錯,若是馬車夫被判了二十年,他的妻兒父母怎麽辦?”

一群歡呼讚嘆的摩羯陀人之中,偶爾有人臉色鐵青,為什麽就沒人討論被馬車夫撞死的無辜路人的性命是不是命,可不可憐,家人又怎麽辦?

胡輕侯大聲道:“即日起,此兩地肇事逃逸者……”

她看著無數歡笑的摩羯陀人,降低了聲音,輕輕地道:“淩遲!”

數百個作為傳聲筒的黃國士卒大聲叫道:“即日起,此兩地肇事逃逸者,淩遲!”

無數歡笑的摩羯陀人臉上的笑容陡然僵硬了,不敢置信地看著胡輕侯。

一個摩羯陀男子瞪圓了眼睛,低聲道:“淩遲?”

一個摩羯陀女子捂住了嘴:“淩遲?”

一個摩羯陀馬車夫聲嘶力竭地怒吼:“淩遲?”

一群馬車夫的家人淒厲慘叫:“淩遲?”

胡輕侯冷冷看著摩羯陀人們,道:“殺人償命,肇事逃逸就是故意殺人,自然要淩遲處死。”

一個馬車夫憤怒大吼:“憑什麽!以前只要兩年半的!”

胡輕侯冷冷地道:“憑什麽?”

“撞死一個人就只值兩年半?憑什麽!”

“撞了人不留下來救助傷者,承擔責任,以為逃走才是正確的,憑什麽!”

“若是撞人後逃走就是你們心中的天理,朕告訴你們,殺光所有賤人,讓所有賤人死得淒慘無比,後悔投胎做人,那就是朕的天理!”

一個馬車夫淒厲慘叫:“若是我死了,我的妻兒父母怎麽辦?”

無數馬車夫的家人以及摩羯陀人一齊盯著胡輕侯,對,那些馬車夫若是死了,妻兒父母家人怎麽辦?

胡輕侯笑了:“朕還沒有說完呢。”

“從今以後,肇事逃逸者淩遲,妻兒父母兄弟姐妹全部終生挖礦!”

她看著一群馬車夫和家人們,笑瞇瞇地道:“現在不用擔心被朕淩遲了,汝之妻兒吾養之,哈哈哈哈!”

無數馬車夫和家人以及圍觀的摩羯陀人淒厲大叫:“這不公平!”

胡輕侯平靜下令:“來人,將參與靜坐(示)威的人盡數殺了,築京觀。”

“將支持馬車夫的人盡數殺了,築京觀。”

數百黃國士卒大聲領命,開始抓人殺人。

長街中慘叫聲不絕,血腥氣彌漫。

無數摩羯陀人渾身發抖,不敢置信地看著帶領摩羯陀人跳舞的大善人黃國人竟然會如此殘忍。

一個摩羯陀人顫抖著跪下,額頭貼地,恭敬無比:“偉大的主人。”

附近一個個摩羯陀人匍匐在地,血液中奴隸對奴隸主的畏懼和恭敬再次湧上了心頭。

胡輕侯看著長街中溫順恭敬的摩羯陀奴隸們,淡淡地道:“百乘人是如此,摩羯陀人也是如此。這片土地上的人果然還沒有做好成為人的準備。”

“朕何必勉強你們?”

“來人,傳旨。”

“摩羯陀人盡數恢覆奴隸身份,口糧減半,百年內永為奴隸。”

胡輕侯很清楚繼百乘人成為奴隸後,摩羯陀人也成為奴隸意味著什麽。

這意味著黃國在這片大陸上再也不是“正義的解放者”,而是邪惡的征服者。

但她認為這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奴隸和佃農不僅僅是身份的區別,更是對生命、對世界的認知完全不同。

這些摩羯陀人為什麽覺得撞死了人逃逸後判決兩年半已經很重了?

因為摩羯陀人沒有把人命當人。

他們在身體上解放了,不再是奴隸,但是在思想上依然是奴隸,認為奴隸不是人,認為撞死了奴隸不需要負責。

摩羯陀老爺撞死了奴隸沒事,他們為什麽就要受到重判?

撞了一個價值低廉的“物品”憑什麽要重判?

胡輕侯輕輕嘆息。

奴隸制向封建制轉變花了多久?作為文盲,她不知道。

但絕不是奴隸制國家被瓦解了,封建制度就成立了,奴隸就站起來成為獨立的人了。

胡輕侯負手而立,看著驚恐慘叫的摩羯陀“奴隸”們,認真地道:“別擔心,百年而已,百年後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什麽是人了。”

“與另一個時空的兩千年後,依然像奴隸們一樣思考,沒把別人的命當做命的阿三們相比,百年時間不值一提。”

胡輕侯忽然瘋狂大笑:“阿三們,你們賺大了!”

……

另一個縣城中,縣令看著聖旨,大笑:“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厲聲道:“來人!殺了那些抗議的馬車夫全家!殺了那些沒把受害者當人的王八蛋!”

這片土地上的人真的不配做人!只配當個挨鞭子做事的奴隸!

縣令用力拍著桌子,大聲叫道:“還有!將拉蒂抓來,本官要親自淩遲了他!”

縣城中慘叫聲四起,無數摩羯陀人驚恐又後悔無比。

一個摩羯陀人跪在地上,一動不動,唯有淚水長流:“我就是覺得撞死人不需要判這麽重而已……”

“噗!”他的腦袋落地。

黃國士卒看都不看一眼,走到了第二個支持馬車夫抗議的摩羯陀人面前,猙獰呵斥道:“猴子都比你們像人!”

“噗!”又是一顆人頭落地。

卡琳娜的娘死死地盯著縣令將拉蒂的血肉一片片切下來,想要大笑,可一股奇妙的東西哽住了咽喉。

淚眼朦朧中,她看到卡琳娜歡笑著從眼前跑過,忍不住大聲叫道:“卡琳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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